她必须为自己盘算。
“要表哥真正喜欢的……”周亦雾呢喃自语。
她不是没有努力让表哥喜欢她,但表哥实在太敏锐太聪明……也太无情了——对不喜欢的姑娘,他丝毫不给脸面,就像小时候四处宣扬他和哥哥是断袖,以打消悯德县主家长女对他的兴趣……也像现在对于蒋宝娘的示好,他宁愿自毁,也要立刻保持最远的距离……
一旦她的目的暴露,表哥会悄无声息地远离她,母亲会指责她心思过度、绝非淑女典范,与舅舅一向亲厚的父亲只会仓促地将她如期嫁给那个“不重要”的人。
她必须为自己筹谋。
她只能以一种表哥无法拒绝的方式,敲定这桩婚事——既然没办法成为表哥真正中意的人,她只能成为表哥无法拒绝的人。
而在此之前,她必须解决掉那个一来便让她引起警觉的贺显金。
她的感觉,向来很准。
周亦雾沉下眉眼,目光偏执。
……
这一脑门子情情爱爱的官司,显金自然无从得知。
如乔放之所料,交子务提举司的吴大监,原待她颇为官腔,在她一口一个“吴大人”的恭敬下,吴大监逐渐松口:“……贺老板同大长公主畅想的水波纹宣纸,原就很好,您来拿来看看,咱们再做定夺吧——至于户部,那些个大人心思比头发丝儿还多,他们的话,您听听得了!最后出样板,还得从咱提举司走不是?”
显金感恩戴德,顺手把手指头上的翡翠大绿扳指捋了一个下来,双手递给吴大监:“有您这句话,我就像吃定心丸了!”
“户部都懂啥啊!都是些赵括!只会纸上谈兵!要说务实,还得是咱们这种一桩事一桩事做出来的人!”
吴大监很受用,顺手收了翡翠扳指,一低头看显金手上还戴着四个,咂舌道:“贺老板发财!”
显金笑眯眯:“待会给大人送一尊比我人还高的玉佛!您提携着晚辈,咱一块儿发财!”
吴大监:“嘿嘿嘿。”
到了户部,正好是乔放之的学生黄员外郎,清瘦挺拔,一看就是个很有风骨的读书人。
显金手里捏着芦管笔,态度肃穆,神色认真,听他提完要求,沉吟片刻道:“果真还是要听户部的话!交子务提举司着实浅薄了些,遇事只看眼前,不看往后,咱们制交子可是利千秋万代的。”
黄齐千很满意显金的态度:“不愧是老师的关门弟子,咱们行事做人确需有信仰骨气,行一事则利千秋事,需先民之先,利民之利……”
显金连连点头:“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,我今日回去必誊摘在册,时刻警醒!“
黄齐千抚着短须:“嘿嘿嘿”。
大家都很开心。
显金也很开心。
显金身侧的七七七叹为观止:很好,每当他如何成为巧舌如簧的奸商时,他的老板就会立刻给他上一节生动的课!
户部与交子务提举司走访完,如乔放之所吩咐,乔宝元亲自驾车送显金至鸿胪寺。
显金朝鸿胪寺走。
乔宝元却眯了眯眼,目光深沉地望向墙角。
墙角有人偷视,且一直不远不近地尾随。
来者何人
乔宝元单手搭在马车车辕上,单膝微蜷,微微一眯眼,单手轻轻一挥,便有个身影从屋瓦之中跟随若隐若现的身影蹿了出去。
约莫半个时辰,刘珊瑚埋头而归,面色沉凝,向乔徽摇头,打手势:“来人功夫很高,一直绕着鸿胪寺转圈,身形轻盈,看不清脸……”
乔徽低声问道:“对方察觉到你了?”
刘珊瑚有些羞愧,手语都打出了几分技不如人的悲愤:“察觉到了,但无恶意,也并不可以隐去身形。”
也就是说,对方并不在意被人知道他或她在偷窥。
在偷窥谁?
鸿胪寺?还是显金?还是他?
待显金自鸿胪寺出来后,这个问题终于见了分晓——对方偷视的对象绝非鸿胪寺。
乔徽很敏锐地察觉到那个黑影极有分寸地始终距离马车三丈之外,如影随形地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,紧跟他们的行程跳跃与藏匿。
饶是乔徽亦跟不住这抹黑影的形迹,只能在隐隐约约抓住一抹意识。
这说明,这个黑影的武艺,不仅远在哑卫之上,也比他一身技艺老辣劲道不少。
京师之中,竟有如此高强之辈?
来人何意?何故?何为?
是潜入的倭人吗?还是鞑靼?昭德帝麾下隐藏的高手?还是潜在水面之下的政敌?
来人并无杀意,甚至,他未曾感受到一丝恶意。
乔徽眯了眯眼,斜靠在马车车壁之内,修长的食指隐秘地将车窗幔帐轻轻掀开一条细缝,却无法精准捕捉到来人的身形——来人就像藏在黑暗里的影子,机敏地躲避着一切的光亮,暗怀目的地如影随形。
马车颠簸,显金正靠在油灯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