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在寝室打开行李时,傅斯霆才发现箱子里被塞了几包家乡特产。包装很仔细,却没有一句话。
后来傅斯霆的大学生活忙碌而充实,两人只偶尔通电话。
再后来,江月萍也偶尔给傅斯霆发一些养生文章,傅斯霆每次都机械回复≈ot;收到≈ot;或者≈ot;好的≈ot;。
每年寒暑假回家,彼此都是客气话少。
直到大三暑假,有天江月萍小心翼翼来和儿子商量:“是这样的,社区考虑我们娘俩的情况,给了咱家购买福利房的名额。才一千多一平,有三十平的一间一厅还有五十平的两间一厅!环境条件也都不错,你看这要是能买下,咱娘俩以后……就终于能有真正自己敞亮的家,不用再总是搬家租房了。”
她支支吾吾,因为她手里存款实在不够。
“小霆,你是不是还有点钱啊?妈这次真不是头脑不清……你可以去社区问的,机会实在难得。”
……
傅斯霆去社区和房管局都认真问过了,确实机会难得。
他跟江月萍说,房可以买,但房本必须写他名字。
江月萍也没意见。她手头的一点存款也全给了儿子凑上了,正好勉强够。
福利房买下后,娘俩就立刻搬了进去。
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了!只是家里存款又清零了,娘俩手里都一分现钱没有。
好在傅斯霆开学是大四,学分已经在前三年修完了,这一年除了毕业论文之外也没别的事,并不急着回学校。
他干脆就趁着暑假找了个班上——有个离家近的培训学校正在招聘,他用z大在读生的身份,轻轻松松应聘上了教培老师的岗位。
“……”
银色笔记本曾说过,他在大学时兼职做过教培。
傅斯霆之前没出郑社稷那个破事之前,还一直想不通——他既然有奖学金、学校的兼职和爷爷的存款,应该是足够生活的,他为什么又会出来干教培?
结果现实又和笔记本的内容在离谱的地方对上了。
这种荒谬的巧合,倒也让他默默觉得安心。
笔记本上说,他干教培如鱼得水。事实也是如此,傅斯霆天生能吃这碗饭,上课马上受到学生们的喜欢。
他第一个月作为新手老师只被排了两个班,第二个月就因为专业水平得到学生和家长认可变成三个班。第三个月,更是因为口碑好复课率高,直接满配五个班。
那段时间傅斯霆状态不错,每天就是上班、挣钱,来不及想别的事情,睡不着的情况都减轻了很多。
他以为可能多工作、忙起来就是抗抑郁良药。
他并不知道,其实那个时候他的病症根本没有得到缓解。只不过是他的身体在“再不赚钱就要饿死”的生存危机下,主动做了出一些平衡调节,帮他暂时藏住了病症。
可惜才刚攒了大几千,江月萍又因为血糖水平飙升而住院了。
眼看着钱又要捉襟见,那几天傅斯霆在家里收拾换洗衣服却突然翻出来一些旧保单,正是他妈当年被银行小哥骗着买了的那些。他认真读了一下条款——按照保单内容,他妈现在的病其实可以全额赔付!
结果港城那边还真赔付了,虽然过程拉拉扯扯有点糟心,但确实赔了。
等江月萍病情稍稍稳定后,傅斯霆也完成了教培学校的周期课程,回到学校准备毕业设计。
明明,最难的都过去了。
房子也有了,他妈住院也有保险公司兜底,他卡里还有兼职多赚的七八千存款。
可为什么,他回学校后竟然……只是每天醒过来,下床,走路,就那么地沉重疲惫,几乎要了他的命。
很久以后傅斯霆才从心理医生那里知道,突然的无所事事又没有生存危机压着,如果是正常人的话状况当然会变好。但对于抑郁病人来说,没有任何东西吊着只会让人的状态掉得更快。
大四那年,室友都回家住了,寝室空荡荡就傅斯霆一个。他整个都很空洞,没有兴趣,灰暗又懒散。动不了,起不来床。
窗外雪花飘落,大四冬天的第一场雪来的很早,十一月初就飘落。
他呆呆看着那雪,抬起手肘遮住眼睛,其实没什么难过的情绪,却抵挡不住滚烫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。
他突然发现,一晃六年已经过去了。
六年前的除夕,他做了手术。肿瘤患者进行根治性手术之后如果能活过五年,就很有希望实现长期生存。
那他现在算是生存下来了吧,真好。
可是好累……
好累啊。
他紧紧咬着牙,颤抖的细碎哽咽被努力克制,只剩下无声的颤抖。
那天傅斯霆不记得他最后是怎么睡着的。
他梦见了很多事情。
梦到小时候冰冷的家,家里的水管是暴露在墙壁外的,锅是变形的。他梦见江月萍一次次拖着箱子离开,梦